烧水

亿万光年失眠

太空航行的第三百七十万年一个月零三天,我失声了


在此之前在一次舱外维修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触觉,再再之前是味觉,我吃早餐时突然发现所有食物都像是被拆分的尸体,经过鬼门关团成一团塞进我的胃里来,再再再之前我失去了心脏,那时我在宇宙士官学校的广场远眺那个据说一去不复返的庞然巨兽,它的心脏也在那一刻喷射出火焰


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,皮肤支离破碎,整个人分崩离析,全靠仓库里的一点胶水维系


太空是温柔的,三百七十万年一如往常,只是他啃咬我的嘴唇,我最开始觉得它是想让我也失去呼吸,不料是一股海水倒灌入口,地球的海水,每次都齁得我咳嗽,然后它问(一种庞然的声音回响):你是迦太基人吗?


我张了张嘴,没有声音


它又问(这次语带悲悯):你是南塔基特人吗?


我的失声是一种奇怪的删除,别人只能看见我嘴唇鱼一样一开一合,话语却被删除在空气中,只留下耳边水波扰动,和光亮的言辞余烬。


太空又问:那你为什么要航海呢?


我的腿开始不听使唤了,摊在那里软绵绵的像一团年糕,这种麻痹是从下至上的,随即一场剥落开始,我像三百七十万年老化的墙皮一样扑簌簌往下掉


太空继续问:在我的海上,你看见了什么?又想得到什么?


我看到了什么?又想得到什么?我可能是旷古第一个英国人,孤身一人在白垩下踏浪而行,看着c射线穿过唐怀瑟之门,我不是迦太基人或者南塔基特人,我不生活在海上,海浪不是我的营生,我只是为了寻找一首古老的船歌


当剥落来到我的肺部时,我已经快要听不清了,太空最后冷冷问到:这里是真空,一首歌如何找到?


它在我的血液里


他可能早就干硬成石头,飘荡在某个舰队的尸体中了


但我和他第一次接吻的时候,遥远的呼喊和音符就到了我的血液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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